于博
笨鸡蛋，就是土鸡蛋。在我们绥化，一个笨字，就形容了东西的品质，代表着绿色、天然、无污染，有营养。当然，人要沾上笨字那就另当别论了。
老家的笨鸡蛋皮厚、黄红、青白，吃一口不光香，滋味万千，就如同把故乡的泥土、小河、山丘、树林、花草，连同明亮的阳光和皎洁的月色一同吞咽到肚子里。
老家走出去的杨涛就爱吃笨鸡蛋。他从考上大学到回到市里工作，直到下海经商做到董事长，他都没忘了老家的笨鸡蛋。杨涛的母亲将近六十了，身子骨特别结实。她不愿去城里，她开玩笑说，去了城里谁给小涛送笨鸡蛋呢？杨涛不让母亲挨累，送什么啊，别说鸡蛋了，大雁蛋、鹤蛋、天鹅蛋、鸵鸟蛋我都常见，就连鸸鹋蛋我也吃过。鸸鹋？母亲摇摇头，啥苗也不如老家的苗！最后，母亲拗不过儿子，说不送了，但五月节的鸡蛋必须由她特供。杨涛点头答应了。
早年生活困难，五月节吃鸡蛋是老辈留下的风俗，再穷也不能坏了规矩。所以，每年五月节，也就是端午节，春暖花开，正值小鸡开裆产蛋，那笨鸡蛋格外香，也让杨涛难以忘怀。
让杨涛难忘的还有母亲做的香包。杨涛的老家靠着东山，东山里长了很多蒿草，其中就有艾草。杨涛的母亲把艾草采回，用碎布头缝好，带在杨涛的脖子上，说是祛病辟邪保平安。那时候杨涛还小，倒是没想到更深层的意思，他就觉得母亲做的香包确实有股香味，好闻，而且母亲的针线活儿相当不错，香包好看，也是件玩物。长大了，杨涛明白了，香包里包的不仅仅是具有治疗功效的草药，还有节日符号，更有母亲的爱。
杨涛的母亲每到端午节前，就给杨涛送笨鸡蛋，另外还有香包。起初香包只送一个，后来是两个，最后是三个。香包数量增加了，杨涛的母亲反而笑得更甜了。她一针一线的密密缝制，一点也不马虎。边缝边叨咕：粽子香，香厨房；艾叶香，香满堂；柳枝插在大门上，出门一望麦儿黄。
2019年的端午就要到了，杨涛的母亲起了早，收拾干净利索，就往柳条筐里装鸡蛋。然后拿出香包，小心地用布包好，揣进怀里。想着能看见大孙子了，她笑了。杨桃的母亲进城，从不事先告诉杨涛，一是怕麻烦儿子一家，二是她就乐意看儿子一见她急忙站起来那个招笑的样子。
杨涛的母亲照例打车到儿子的单位，意外的是这次她没有见到儿子，公司的副总给杨涛打电话后，安排车把老太太拉走了。
车出了市区，走了一段路，进了一座很大的院子。早就等在院子里的杨涛上前打开车门，有些歉意地说，妈，你总搞突然袭击。我和你姑娘还有你孙子都在这呢。杨涛说的姑娘其实是自己的妻子张莉。杨涛的母亲一听，乐了，随后问杨涛，这是什么地方？就是说有钱人住的别墅？一家人干啥来了？杨涛说，您老人家进屋就知道了。
杨涛搀着母亲走进屋，只见屋内坐着二十几位老人，男男女女，银发婆娑，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正在忙乎倒水的张莉迎了上来，孙子杨子实也扑了过来。张莉把婆婆让到椅子上，子实紧紧依偎着奶奶。杨涛的母亲说，大孙子，今年奶奶做的香包老漂亮了。子实对着奶奶的耳朵小声地说，奶奶，今年爸爸买了好多香包啊。杨涛的母亲一愣，刚要说什么，突然一阵掌声响起，只见杨涛鞠躬致意，然后大声地说，今天真是全了，我的母亲也来和大家一起过节了。我们公司在河南曌亮文化传播有限公司专门为我市敬老院的老人院过端午定制了一批香包，而且还给在座的各位老人购买了香枕，保证大家吃得好睡得香。我们公司这几年发展壮大了，我们愿意为社会多做些力所能及的善事好事。来年我们还在一起过端午，还去曌亮公司买香包。下面就发香包。对了，除了香包还有慰问品。
一阵掌声想起。
杨涛的母亲对张莉说，快给我一个啥亮啦香包，我看看我俩谁整得好。张莉笑着说，妈，叫曌亮。当张莉把一个精致漂亮的香包递到婆婆手里时，老太太眼睛都直了，半晌啧啧两声，说真带劲。然后用鼻子闻一下，说真香。又过了一会儿，杨涛的母亲突然想起起了什么，忙说，快，把笨鸡蛋拿来，煮上，大伙一块吃！
杨涛的母亲在金婉养老院与老人们还有儿子一家度过了难忘的一天。
这是发生在去年端午节前两天的事，准确的说是2019年。这个经历让杨涛的母亲特别难忘。她觉得自己过了一辈子五月节了，还是去年的节有意思。杨涛的母亲总盼着今年五月节快点来，她想，今年的端午会是啥样呢？曌亮的香包还会有啥新式样呢？
于博 黑龙江省作协会员，东北小小说创作基地秘书长，绥化学院客座教授。有小说、散文见于《小说月报》、《小说月刊》、《今古传奇》、《北方文学》、《百花园》、《海燕》《芒种》《大观》等杂志。有作品被《小说选刊》《小小说选刊》《传奇.传记文学》转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