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东
还未到中秋节，孩子们便送来了几盒包装精美、价格不菲的月饼，美名其曰让大人们尝尝鲜。
月饼这东西，在我小时候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吃到的。只有到了临近中秋节的那个集市，父亲才会买回来一包用牛皮纸裹得严严实实的月饼，悄悄地交到母亲手里，并一再嘱咐要放好，别让老鼠偷吃了。其实父亲嘴里的“老鼠”说的是我们姐弟几个。有一年父亲刚买回来月饼，就被我们偷吃了。母亲很生气，要打我们。一包月饼虽然没有几个，但是需要父亲操劳好几天才能挣够月饼钱。父亲说：“不是孩子们吃的，一定是被老鼠偷走了！”所以我们家才有了这样一个笑话。
不能去偷吃，那么只能盼着快点到中秋节这一天了。闻着从橱子飘出的香味，在不断吞咽口水的煎熬中，终于要过节了。早早地吃过晚饭后，一家人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闲聊着。等月亮慢慢爬上半空，庄严的中秋仪式就要开始了。母亲先拿来几个碟子，摆上苹果、梨，还有刚从树上摘下的枣子，然后打开牛皮纸包，把里面的月饼拿出来，我感觉一下子眼睛都亮了。母亲端着碟子，在院里转了一圈后，才开始分月饼。家里人多，一人只够半个月饼。我们姐弟几个没有一个说话的，只是静静地看着母亲拿起菜刀切月饼。我边咽口水，边观察哪块月饼切的比较大，盼望着大的那一块能够分给我。最先给的是爷爷奶奶，最后才轮到我们姐弟几个，这是我们家多少年一直遵循的规矩。一轮月饼分下来，我往往要梦想成真，那块最大的月饼就是我的。我迫不及待地一把抓在手里，然后飞快地咬一小口，真香啊，这绝对是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有一年中秋节，父亲去外地干活没能赶回来，不大的院子里感觉冷清了许多。一家人照常坐在院子里，等母亲发月饼。轮到我时，母亲给了我一整个月饼，说：“你爸爸没回来，你替他吃了吧！”我在姐姐们嫉妒的眼神中，骄傲地接了过来，如获至宝般地攥在手里，生怕一松手就会飞走了。在随后的几天里，我一点点地啃那个五仁月饼，根本舍不得一次吃完。虽然母亲那样说，可是我知道这个月饼里有父亲的一半，我得给他留下。但是月饼实在是太好吃了，里面那些葵花子、花生真香啊，香得让我忍不住想再去啃一口。等父亲回来后，那个月饼只剩下四分之一的大小了。趁父亲歇息的时候，我悄悄地掏出那一小块月饼递给了他。父亲一怔笑了，笑得满脸都是褶子。他接过来，轻轻地咬了一块，然后把剩下的月饼塞进我嘴里，说：“乖儿子，爸爸吃过了。”在我的记忆里，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如此温柔和我说话的情景。
如今的月饼品种是五花八门，里面的馅几乎是无奇不有，包装更是华丽的不得了。无论它们怎么变化，我还是怀念小时候吃过的那种月饼。流走的是时光，不变的还是那种柔柔地亲情和温馨地回忆。
